阿公


 相對於個性鮮明、胖胖的外婆,阿公一直是個遙遠而模糊的存在。從有記憶開始,每次回阿公家,阿共都是在自己房間的觀音像前誦經,過午後才下來吃飯,然後睡午覺。下午起來看點電視,阿公愛看大陸尋奇,所以在看幽遊白書的小孩子們只能摸摸鼻子在旁邊聊天打牌。
 還小的時候,每當四個孫子到齊,阿公會帶我們到房裡拜觀音。阿公帶領,我們覆誦:「南無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,保佑新瀚、一帆、新如、新翔身體健康、學業進步...」。受日本教育的阿公不太會講國語,但還是一字一句帶我們念。幼小的我雖然正經的跟著合掌,眼睛卻老是在房裡飄阿飄,看著那些有時候有鬍子有時候又沒有的觀音畫像們。
 搬到新竹後,距離的遙遠以及大人小孩忙於生活之故,越來越少回去阿公家。只剩端午、中秋等大節才會團聚,而每次要回家前,阿共還是會在門口送別,叮嚀說要小心,隨時心唸觀世音菩薩。當然,觀世音菩薩不會停止生老病死,日漸衰老的阿公,在一次跌倒住院後,再也沒有下床了。
 這些日子叔叔姑姑輪流照顧阿公,也才聽媽媽說起,爸爸不太談論的阿公,以及不太喜歡待著的家。出生楊梅客家庄的阿公是權威而嚴肅的父親,家裏沉悶而保守。討厭這樣的氣氛的爸爸高中住校,大學更跑到成大逍遙,然後跟不是女老師的我媽結婚。然而我知道在越來越駝的背影中、在很負面的情感表達中,阿公是存在在爸爸裡面的,如同我總是被其實很像爸爸的自己嚇到。
 阿公辭世,爸爸他們處理後事,一貫簡樸、沈靜、內斂、團結。我不太了解我的爺爺,但是我想我了解了一種性格,一種笨拙而不形於色的溫柔,存在我爸,存在我的姑姑叔叔,必定也存在於阿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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